章少爷Tsongwa

顶顶的少爷

【海古】危墙之下(二)露辛达×奥兰多

3.

        胸腔间的空气逐渐消磨殆尽,连同脖子上的刺痛也变得越发模糊不清。奥兰多无力的垂下了挣扎的手,绿宝石般的双眸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奥兰多以为自己要和腹中的孩子一同死在露辛达的手中时,钳在脖子上的手指突然松开了。没有了这份桎梏,奥兰多瘫软在露辛达的脚旁,死死地按着抽搐的胸口,剧烈地咳嗽着。新鲜的空气灌进了干枯的肺,化成温热的眼泪渗进了唇角。奥兰多尝到了苦涩的味道,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,于是俯在柔软的地毯上哽咽着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露辛达如雕塑般木然的坐在沙发上,沉默的打量着脚边的奥兰多。等到奥兰多哭得筋疲力尽,只能从喉头发出几声颤抖的呜咽的时候,露辛达才俯下身去,有些粗鲁的将她从地上拉起来,用自己的双手支撑着奥兰多绵软无力的身体。奥兰多单薄的双唇已经从青紫色变成墙灰一样虚弱的白,瘦削的脸上满是凌乱的泪痕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露辛达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,神色间有些轻微的懊恼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点点,只差一点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刚才...是真的想要我死吗?”奥兰多终于恢复了神智,断断续续的吐出一句似是自言自语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任何回应。将奥兰多放置在温暖柔软的沙发上,露辛达漠然的朝房门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。”蜷缩在冰冷的背影下,奥兰多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带着哀愁的苦笑,如蝴蝶收起飞倦了的翅膀一般的垂下那双温柔美丽的眼眸。


        正如露辛达说的那样,她很清楚这里,也就是这座庄园发生的许多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比如这座庄园最初并不叫普拉斯庄园,而是威尔逊庄园。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,差不多过去了有二十多年。那时的普拉斯先生还只是威尔逊玻璃工厂的一名小员工,正凭借英俊潇洒的外表与幽默机智的谈吐与工厂的主人——继承去世的父亲的财产仅仅三个月的威尔逊小姐进行秘密的恋爱。没过多久,普拉斯先生便顺利入赘进威尔逊家族。按照老威尔逊的遗嘱,威尔逊小姐的丈夫及其后代有权分享她的财产,即威尔逊玻璃工厂。不幸的是,婚后仅仅一年,威尔逊小姐便染病身亡,留下遗嘱将全部财产赠与爱人。从那开始,威尔逊庄园和玻璃工厂正式改了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人知道威尔逊小姐究竟得了什么病,医生也只给出了一个“似乎是某种急性病症”的模糊说法。威尔逊小姐的死曾为一众夫人和小姐津津乐道,是那时候的流行谈资。不过这件事情很快便过时了,因为普拉斯先生已经在和另一位富家千金谈情说爱,而且很快便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人责怪他。在所有人,特别是那些女人的眼中,普拉斯先生年少有为,英俊风流,的确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而一蹶不振,拒绝美好的生活。尽管他的出身决定了他不会自行成为一个上等人,但那又如何呢?

        他和那位富家千金结了婚。这段婚姻仅仅维持了三个月便告一段落:那位可怜的小姐从楼梯上失足跌落,摔断了脖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两次短暂的婚姻并没有使普拉斯先生受到任何打击,尽管他在每一任亡妻的葬礼上都表现的十分悲痛。在第二段婚姻结束半年后,他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了露辛达的母亲,出身贵族却家道中落的特曼妮小姐。而这一次,普拉斯先生似乎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热情。他积极主动的追求着特曼妮小姐,尽其所能将她呵护的宛如伊甸园的天使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可否认,特曼妮小姐是普拉斯先生毕生唯一钟爱的女子,而露辛达也因此获得了生命。只是泰山易改,本性难移。婚后三年,普拉斯先生难改风流的癖好,又开始了窃玉偷香。那时特曼妮小姐正在怀着露辛达。随着普拉斯先生改变,她也变得沉默,一天天的枯槁下去。在露辛达五岁那年,特曼妮小姐终于灯枯油尽,撒手人寰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切过往,露辛达在八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。那天下午,普拉斯先生出门做生意,露辛达在洒满了阳光的花园里奔跑玩耍。忽然,一个皮球被露辛达踢到了一丛灌木的后面。露辛达跑过去找,看见一位面色灰白的仆人正从一堆落叶残花中捡起她的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的球,小姐。”仆人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,但举止神态都显得十分苍老的女人。她将球递给露辛达,脸上挂着一点苍凉的笑:“啊...你可真漂亮,像个小天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有见过你。”露辛达肯定的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没有见过你,小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么你为什么认得我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你,小姐。”仆人站在露辛达面前,颤巍巍的,毕恭毕敬的。“事实上,我知道很多事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露辛达盯着仆人看了半晌,突然向前一步,用刻意压低了的童音说: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妈妈是被谁害死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天的阳光真的很好,花园里的栀子花开的张扬而馥郁。在甜腻的花香中,露辛达稚嫩而饱满的脸被大朵的栀子花挡在后面,只露出一双灰蓝色的大眼睛,漫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谁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是威尔逊庄园的仆人,小姐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无论情绪如何,奥兰多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成了真。她出现了掩饰不住的妊娠反应,开始剧烈的呕吐,本就不大的食欲如今更是小得可怜。无力的虚脱感使她不得不长时间停留在床榻之上,原本娇美的容貌也残损了不少,像秋天凋零的落叶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她见到露辛达的时候还是笑着的。尤其现在露辛达还给她端来了一杯热牛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。”她微微的欠起身子,一把柔顺的长发拖在枕头上,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。露辛达把牛奶递过去,心里潮湿了一下,很多想法一下子都弄的模糊不清了。奥兰多的憔悴出乎她的意料,而更令她意外的是奥兰多的态度。奥兰多看着她,惨淡的笑容中透出几分感激,像是在感谢她默许她留下这个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了夏默丁吗?

        但夏默丁已经很久没来了。上一次的拜访还是半年之前的事情,声称是为了向她讨一笔钱来给他的妻子,她的远房姐姐治病。在那之后,她没再见到夏默丁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那能说明什么呢?奥兰多是不出门的,她却不行,因为工厂里有时会需要她。谁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厮混呢?更何况——“我也希望这个孩子会是我和夏默丁的结晶”。这是奥兰多自己说过的话,在她即将被扼死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人在濒死之际总不会说谎话的。于是露辛达又开始有些懊恼。

        只差了一点点。

        难不成自己还真的要成人之美?露辛达有些烦躁的想着。

        露辛达还记得夏默丁在普拉斯先生的葬礼上的样子。他挽着哭泣的妻子,殷勤的帮她拿手帕和嗅盐,十足的一位体贴的好丈夫。露辛达觉得夏默丁的眼神很熟悉,但始终想不到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。想着想着,她转过头,看着身边眼眶红红的奥兰多。她哭什么呢?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真的为他难过?”盯着棺材上越撒越多的土,露辛达悄声问奥兰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父亲对我还是不错的。”怯怯地瞥了露辛达一眼,奥兰多像是在解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他还没机会对你很差劲。”露辛达说着笑了笑,很快便迎上几束责备的目光。她满不在乎的把目光对过去,直到逼迫那些目光都垂向了地面才心满意足。从今天开始,她要做什么,没有人可以制止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么她也不要放过奥兰多。


4.

        那是在上流社会的一个聚会上发生的事情。露辛达当时只有十七岁,普拉斯先生也还在世。庄园里经常会收到一些夫人派人送来的邀请函,于是奥兰多不得不经常带着露辛达出入各种聚会场所。这种现象直到普拉斯先生去世才有所好转。露辛达厌烦透了这种无聊的聚会,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推掉了所有的邀请。奥兰多为此暗中松了口气,对露辛达也生出几分感谢。

        但现在还不是清闲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奥兰多和露辛达在聚会上很少在一块儿。已婚的女人通常要和未婚的姑娘泾渭分明,免得让那些求爱的男人头昏脑涨,选错了对象。奥兰多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不起眼的一侧,含着得体的微笑听那些夫人们的谈话。她是不大被提及的,除非哪个夫人想要将自己的某个亲戚介绍给露辛达。而露辛达的身边总是围着很多女孩——姑娘们常常把男人排挤到一边儿去,费尽心思要争取到她身边的两个位置。显然比起男士,露辛达更有吸引女人的魅力。她不大吃东西,也不怎么说话。若是偶尔对哪个姑娘稍假辞色,那女孩便雀跃不已,直如得了赏赐一般。有时她感到略微困倦,便斜倚在座位上,微微低着头,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几分朦胧的倦意,或许手里还会把玩着某个姑娘衣服上的缎带,稚气犹存的可爱模样着实迷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次的聚会还算让露辛达满意,因为邀请函上写的是请她们去郊外骑马。奥兰多的心情也不错,因为露辛达的姐姐也在邀请之中,这就意味着夏默丁也会出现在那里——只远远地看一眼也好。出发之时,露辛达骑在马上,而奥兰多则命人套了辆马车。到达目的地后,露辛达纵马狂奔,将其他人甩在后面。她兜了一圈,在回来的路上突然听到旁边的树林里有什么动静。仔细一听,是女人反抗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尽管是已婚的女人,但风致楚楚的奥兰多依旧没少遭到男人们的引诱和骚扰。都知道普拉斯先生风流成性,根本不在乎这个名义上的夫人,因此男人们对于奥兰多的放肆程度远比对未嫁的姑娘要大得多。一开始只是言语上的挑逗,到后来甚至发展到动手动脚的地步。

        将奥兰多骗至树林中的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菲利普。他原本已经与一位贵族出身的小姐订了婚,却一直觊觎奥兰多的美貌。刚才奥兰多随几位夫人进树林里乘凉,落了单,他便将其拉走,意图在结婚之前染指奥兰多。

        奥兰多当然是拼命反抗。菲利普扭住她的双手,急匆匆的就去掀她的裙子。忽然,一个不留神,奥兰多挣出一只手,“啪”的给了他一个耳光。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句,反手回敬了一个力道更重的过去。奥兰多被打的偏了头,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已经暴露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随后,奥兰多听见菲利普很奇怪的“呃”了一声,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。“波”的一声轻响过后,菲利普瞪着眼睛倒了下去。露辛达面色阴鸷的看着在地上抽搐着的男人,手里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匕首。

        呆了一瞬,奥兰多凄切的叫了一声,几乎是本能地跌进了露辛达的怀里。露辛达托住浑身发软的奥兰多,眼神仍是盯紧了地上的菲利普。“好个上等人!”她冷冰冰的吐出一句,将匕首在衣服上擦了几下,重新塞进靴筒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奥兰多是骑着露辛达的马回去的,靠在露辛达的怀里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,两人都没有心情向大家告别。走到半路上,奥兰多忽然低低的,颤抖着问了一句:“他...会死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许吧。”露辛达淡淡的说。“你害怕?”

        奥兰多点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强迫你的时候呢?你害怕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没有得逞。”奥兰多回头看着露辛达,眼眸里泛着惊慌的水光。“我没有让他得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跟我说什么,我又不是父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奥兰多不语,脑海中却浮现出了方才自己遭遇危难之时,躲在不远处的那双眼睛。她一直哀求的看着那双眼睛,只差没叫出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夏默丁啊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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